“勞煩你費心了，我還活著。”

你很失望吧，我沒死，沒讓你成為趙老太太最小的女兒；你很高興吧，看到一個與你一模一樣卻比你淒慘千倍萬倍的女人；你很痛苦吧，也許你從今往後多了一個被指責的理由……

趙茹瑾看著趙琳瑾，心裏湧起千般滋味兒，悲傷多於欣喜，沈痛大於歡樂。

若是換個時間地點場景，也許她能歡歡喜喜地與趙家人向人，可是一切都遲了，她的丈夫兒女都死了，趙茹瑾覺得萬念俱灰。

若是一直沒有家人，那一直獨自生活也沒什麽不好，可若是幸福美滿，誰有願意孑然一身？

趙茹瑾找不到生活下去的理由和動力，丈夫兒女的離去對她的打擊太大，這種打擊在見到趙琳瑾之後變得更加強烈。

“三妹，你說什麽呢，我從小就知道我有一個妹妹，母親從小就與我說，讓我別忘了，我活著兩人的份。你是我的親妹妹，我們一直沒有忘記你，如今好了，你總算回來了。”

趙琳瑾眼淚中帶著笑，語氣中有真心實意的歡喜，讓趙茹瑾聽得一怔。

沈默了良久，嘴巴張了張，終究沒有說出什麽難聽的話。

“嘉嘉，過來。”趙老太太招手，把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吸了過去，“茹瑾能夠回家全靠嘉嘉，要不是嘉嘉，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茹瑾。”

什麽？！

趙茹瑾目光如電，反射性地射向趙柔嘉，只見一個皮膚潔白，無關精致，纖細高挑的女子，著一身大紅衣裳，裊裊娜娜地站在她面前。

趙老太太說是她找到她的，她是她侄女兒？

趙茹瑾仔細打量趙柔嘉，揣測著她與破寨之人的關系，可無論怎麽看，她都不會與那人有關系，難道……她真的錯怪趙家人了，那些兵並不是趙家人派去的？

“祖母言重了。”趙柔嘉道。

她其實很想說這是沈蕭的功勞，但見趙茹瑾如此模樣，怕是把沈蕭當做仇人了，她還是緘口不言免得再生事端。

站在旁觀者的立場，沈蕭所作所為並無過錯，她何必給沈蕭找麻煩。她知道趙茹瑾無辜可憐，但讓她很傷沈蕭卻絕不是意見好事。倒是她自己，要好好想想以後要怎麽對待沈蕭。一個殺了她親人的親人，但實在沒有做錯，她其實也不怎麽怨恨卻有些別扭的人。

趙老太太道：“你與茹瑾說說，你是如何發現她並救了她的。”

“汪督公把人找來，具體情況也不是很清楚。”趙柔嘉回道，她不想把沈蕭與此事聯系起來，尤其在趙茹瑾面前。

“原來是汪督公。”趙老太太起先恍然大悟，繼而皺起眉頭，“汪督公怎麽會去剿匪？”據她所知，汪督公一直做的是暗地下的事情，什麽時候轉去剿匪了？

趙柔嘉笑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但確實是汪督公把人送給我，我才知道三姑姑回來了。”

她如此說，趙老太太挑不出毛病，一個閨閣女子哪裏來那麽大的本事找到趙茹瑾，可換成汪春秋就不一樣了，雖然解釋不清楚她為什麽去剿匪，可總比趙柔嘉把人就出來可信的多。趙老太太壓下心中的狐疑，接受了這個解釋。

趙柔嘉也知道，趙老太太最終會接受這個解釋，她總不會以為她能找著人，也不會去找汪春秋查證。

“汪督公是誰？”趙茹瑾問。

“錦衣衛都指揮使，皇帝最依仗的左膀右臂，直接聽從皇帝命令，權傾朝野的大督公。”趙琳瑾道。

居然是錦衣衛？

趙茹瑾一怔，即便是在隴西，偏遠的只在地圖上出現的某個地名，也太說過錦衣衛的赫赫威名，難道真的是因為馬財將馬文卓私養兵卒開采鐵礦，所以招來了錦衣衛的側目，才會被軍隊滅了，而她因為長得像趙琳瑾，才會被下面的兵手下留情。

不得不說，她的這番猜測，在某種程度上是對的，但在某種程度上卻錯的離譜。

但對錯都不重要了，事情無法挽回。

但聽了這番話，趙茹瑾對趙家的怨氣卻莫名地散去了不少。

只是這一番心裏活動不足為外人道，趙茹瑾也就沒有說。

之後陪著趙老太太母女三人閑話了一會兒，趙柔嘉便回了屋。

“小姐，你臉色不太好，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？”紅衣見趙柔嘉回來之後一言不發，忍不住關切地問道。

“無事。”趙柔嘉搖搖頭，心裏對沈蕭的擔憂更加深了，也不知道這人去了哪裏，何時回來。

算了，她擔心他做什麽，這個妖孽死不了的！

“小姐，淮陽王妃讓人送了帖子，說是明兒請您去賞花。”綠綃從外頭進來，一臉喜意，高興地送上一張鎏金的沾花帖子。

趙柔嘉眉梢一挑，詫異地問：“賞花，為何？”

這段時間因為趙老太太的病及沈香院的事，已經許久不曾有人送帖子過來，大多讓人來趙家看望，大家都默默地觀察事態，不曾邀趙家人出門。如今，淮陽王妃怎麽率先出動，難不成真的有什麽事兒？

念及此，趙柔嘉問她：“這帖子送了幾個人，家裏還有誰收著了？”

綠綃想了一會兒，把之前打聽出來的消息說了出來：“還有大夫人。”

“日子定在什麽時候？”

“三日之後。屆時會有許多夫人攜自家公子小姐前來。”

綠綃的話讓趙柔嘉再次一怔，眾位夫人攜自家公子小姐前來，這宴會是要給相親嗎？

是了，今年八月她就要及笄了，而親事卻沒有定下，淮陽王妃這是著急了，難不成她要給她找個人家？

說起來，原來孟氏在的時候，陸陸續續地給她張羅了幾回親事，這些人家表面上挑不出什麽錯處，看著十分風光，家世好人才好，實際卻是格外不省心，要不是家中人口覆雜，婆婆過於強勢，就是男子有性格缺陷，吃喝嫖賭樣樣都來，偏偏關會做表面功夫，在外名聲很好，她若是嫁過去，準定會吃虧。

這樣的人家來了幾次，趙柔嘉變著法兒地拒了幾次，心中腹誹：難為她能找到這麽多“門當戶對”的人家，在不勝其煩其後，直接甩出鄭宏基當年與趙家的約定，搞得孟氏臉色十分難看，對著趙雲逸哭哭啼啼，說什麽“我也是為了嘉嘉好，不然何至於此？”說她不領情雲雲。趙柔嘉那時直接來一句：“母親不插手我的親事，我就感激涕零，不敢不領母親的情。”讓人啞口無言。

倒是鄭宏基對她的親事十分傷心，挑挑揀揀了這麽些年，擇婿的標準已經吹毛求疵道令人發指，不是嫌棄人家木訥不懂風情，就是嫌棄人家沒有主見太聽母親的話，好不容易找了有主見的，他又嫌棄人家門第太低給不了外甥女優渥的生活，好不容易來了個性格品行門第都滿意的，他又嫌棄人家文章寫的不好沒有才華……

搞得人家欲哭無淚，被挑三揀四狠狠嫌棄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，開始的時候沒有回過味兒，後來總歸知道了苗頭，發覺被拒的原因後，這公子恨不得對天長嘆：鄭家大人，人無完人金無足赤，你這樣要求十全十美，你家侄女是要孤獨終老的你知不知道！

趙老太太意見鄭宏基這架勢，想給趙柔嘉相看的事情就這麽被擱淺了，在她看來，這些提親的人家不乏頂好的人家，鄭宏基卻不滿意，如此，她倒是不好隨意。

趙老太太望而卻步，趙柔嘉對此事更不上心，這個事情就這麽被耽擱了。

如今趙老太太臥病在床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痊愈，等她痊愈再開始張羅趙柔嘉的婚事就有些遲了。

難不成淮陽王妃想到與鄭傾姿的情義，熱心腸地想要照拂照拂她？

趙柔嘉啞然失笑，想什麽呢！

都是沒影兒的事兒，她竟然想了這麽久，真是庸人自擾，淮陽王妃有何意圖，自去了便知。

“哥哥最近怎麽樣了，我觀他頭懸梁錐刺股，一天到晚伏在書案前，可有註意身子？”她低頭抿了一口茶，狀似不經意地問道。

綠綃笑道：“二少爺最近十分用功，他山先生說，二少爺游歷多年，勤學苦讀，考中進士乃是應有之義水到渠成之事，不必擔心。”

紅衣也笑：“是的呢，自上次秋闈過後，少爺已經等了三年，此次春闈定然能夠大展宏圖。”

“看來你們對哥哥很有信心啊，”趙柔嘉笑得愉悅，“雖然我也很看好哥哥，可考場上的事兒，誰又能說的準呢，這出題的，可不是咱們家大人！”

今年的春闈點的是內閣大臣楊萬寧和大司馬佟達倫，這兩人除去本身的官職，一個是貴為英國公，是底蘊深厚的勳貴，一個是佟妃的父親，天子的岳父，稱得上一聲國舅的人。

身份高到沒什麽，上次的春闈主考是當朝首輔房恩立和吏部尚書，身份不比他們低，趙柔嘉對主考有想法，主要是因為這楊萬寧是楊明鳳的祖父。

唉！

雖然知道春闈一事不能因個人喜怒開展，但遇著一個有過節的主考，對趙楊卻不是一件好事兒。

趙柔嘉壓下心裏的想法，道：“林家那邊有沒有送東西過來，林姐姐的嫁妝備的如何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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